“我再最后告诉你一遍，这辈子，我绝不为奴！”

“那就没得商量了。”

山洞里响起了一串急促而紊乱的脚步声，归尘道人连忙屏住呼吸，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出手。

“喂。”墨寐叫住许落森，“你没有影子，是不能见日光的，本尊好像提醒过你，如果你现在执意去救她，不出十个时辰，你的灵识将会彻底寂灭于世。”

脚步停顿了片刻，随后又更加决绝的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耳边，山洞中再一次恢复了宁静，归尘道人幽幽松了一口气，这应该只是藏在许落森最深意识中有关许楠榆的记忆，如果是这样，刚才出在山洞中的大魔王墨寐也只是许楠榆记忆中的一部分而已。

刚放下警惕，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归尘道人反应迅速，覆手一把金剑疾风而来，握在了他的手里。这是归尘道人曾经修仙时傍身的菩提金剑，菩提金剑原来是一把规行矩步的仙剑，每逢妖物作祟才出窍。自从归尘道人弃了仙道后，菩提金剑便剑随心动，

“又见面了，归尘。”山洞突然亮起幽暗的蓝光，墨寐依稀墨衫紫发赫然出现在归尘道人的面前。

归尘道人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许落森记忆中的人，怎么可能看得见他！这不是许落森的记忆，他就是魔王墨寐！

墨寐不是死了吗？难道这是墨寐的残魄？或者刚才所听到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归尘道人的幻境而已。

是真是假，此刻就连老练的归尘道人也分辨不清了。

“你......没死？”

“本尊死了，死的透透的。”墨寐抬起自己的胳膊，展示给归尘道人看，他此时不过时一缕一息尚存的精神游丝罢了。

“这是你被封印在囚魄里的残魄？”

墨寐摆手，“非也，只不过是当年无聊时在许楠榆身体里寄存了一些游丝罢了。”

“你此时现身，是为了什么？”归尘道人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表情，“你想借助许落森和你的分身取得联系吧，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帮助许落森冲破灵丹青设下的封印，让他记起许楠榆的一切？”

“其实本尊并没有想过要复活，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本尊留恋的。至于恢复许楠榆的记忆，当然是为了报复，灵丹青当年背叛本尊，就算是隔了一万年，本尊也会想方设法不让她好过。况且灵丹青辜负的人可不止本尊，许楠榆、玉落，还有那个她一手造就的鹤野。”

归尘道人不想再多做停留，许落森的梦境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他必须马上出去。

“不管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不拦我的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归尘道人冷冷的说完，转身便要从梦境中脱身。

“等等！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你的金丹为什么在本尊手里吗？”

归尘道人停住脚步，虽然他知道墨寐的话，多半是不能信的，但是他还是想要知道真相，哪怕只是离真相近一点点。

“当年灵丹青是本尊的左使，是她为本尊拿到了金丹。她对你落井下石，要报仇，就千万不要放过她。”

归尘道人拧紧了眉头，不再管身后笑得肆意妄为的墨寐，离开了许落森梦境。

灵识回到本体后，归尘道人立刻从开袋中拿出个火柴盒，他点燃一根火柴，喃喃自语，随后吹熄火柴，鹤野从火柴残余的烟雾中滚落出来。

鹤野晕头转向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黄沙，目光无意间瞟见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许落森后，停止了动作。

“原来你抓我跟你一起，不是为了找魔道僧。怎么，你也想救许楠榆，让我做回他的影子？”

归尘道人笑着摇头，“倒也不是，不过你本来就是他的影子，做回他的影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哪里都不对，我是被他抛弃的，作为影子，我从没有背叛他，他既然选择了舍弃我去成全那个女人，就要言而有信。再者，人都是自私的，我已经尝过当人的滋味了，自由自在，比当影子快活多了，如果我从未变成人，我或许能永远甘心当人的影子，可惜不是这样的，我现在是人，我也已经慢慢长出了属于我自己的影子，你看。”

鹤野指着地上那道日光下斜长的影子，说得有理有据。的确，影子若想要独立成人，必须要经历千万次的千锤百炼，那过程既漫长又痛苦，鹤野既然为了成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人，咬着牙挺了过来，就没有任何人能再唆使他做回依附于他人存在的影子。

归尘道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将许落森的绳子解开，放他平躺在地上，只希望他的灵识能尽快从梦魇中清醒。

“你既然不想许落森死，为什么当初要他到这里来。”鹤野不解的问。如果归尘道人想要考验许落森，为什么他又要步步跟随，默默保护他、替他善后呢？

“因为这一趟要找的人，不见到他，是不会跟我走的。”

“赊刀人问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归尘道人瞥了鹤野一眼，想了想，最后没有选择继续隐瞒，“他是赊刀人之首，你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赊刀人都不知道吗？”

“赊刀人我知道一些，‘刀者，道也；道者，刀也；以刀立信，以信为道；道之行者，人可亡，信，不可失；一朝立信，世世不逾’。”

“对，这句话是刻在每一位赊刀人骨血里的，赊刀人是玄门中的散客，他们既能算玄门中人，也不算玄门中人，他们很少让自己出于旋涡之中，因为他们比谁都明白旁观者清的道理，要想保证自己初心不变，就要学会隔岸观火，明哲保身。”

“这和你要找的人有什么关系？”鹤野还是不明白。

“问秋的道行是近千年来，赊刀门中最高的，但他近些年来破禁了，瞎掺和了一些事情，同门因此对他不满，他便把自己关在了纳漠这块地方，没想明白之前，他发誓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这跟许落森有什么关系？”

归尘道人做了一个封住嘴巴的动作，“这是秘密。”

此刻的许落森已经悠悠转醒，归尘道人停止凝神之术，只等许落森彻底清醒。就在许落森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之际，鹤野突然捏紧了拳头，他突然道：“醒来的......不是许落森，是许楠榆。”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你这个影子最懂他。”归尘道人调侃的说道。

许落森眼神有些空洞的盯着陈旧的天花板，他似乎听到了鹤野和归尘的私语，悠悠转过头，见到鹤野的一瞬间，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醒来了就自己起来吧。”归尘道人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鸡蛋递给许落森，“几天没吃了吧，拿去填填肚子。”

鹤野满脸不快，“我也很久没吃了。”

“但是你依然精神得很啊。”归尘道人微笑着说。

“谢谢。”许落森僵硬的生出手，结果鸡蛋。也许是被绑着太久的原因，他的身体十分生硬，动一动都非常费劲。

“都想起来了？”

许落森目光沉了沉，随后点点头，没有说话。

“什么感觉？恨？悲？苦？还是忧？”

许落森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是喜。”

“真是个冤大头。”归尘道人无趣的摆手，继续问，“你进沙漠有什么异常吗？作为半妖，就算你体质弱，也不至于被困个两三天就晕倒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再晚来一步，你就要成为这个变态的盘中餐了？”

许落森朝门口被打晕的老头看去，依然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进入沙漠后，的确碰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

“比如我才刚走近无人区，我确定不到五分钟，等我再回头往身后看时，无人区外的酒馆和民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茫茫无边的沙漠，就好像我在沙漠里走了几天几夜了一样。”

“是幻境。”归尘道人笃定的说。

许落森疑惑的问：“是幻术师？”

“这个不能确定。”

“外面这茫茫沙漠，我们要找到何时？”

许落森刚说完，鹤野突然插了一嘴，“在你们眼中，周围是茫茫的沙漠？”

归尘道人和许落森皆是愣了愣，“对啊，怎么了？”

鹤野：“但是在我眼中，这里的确比较恍惚，但是还是有一些稀松的绿植的，就像被人可以种上去的一样。依我看，这里并不是沙漠的中心，而是沙漠的边缘。”

“你的眼睛？”归尘道人不可思议的用手在鹤野眼前晃了晃，这完全没有道理啊，就连归尘道人也没有参透里面的玄机，鹤野是怎么看破幻境的？

“不用猜了，我的眼睛是灵丹青给我的，他给了我一双不受幻术蛊惑的眼睛，当时的灵丹青，已经是幻术天师了，这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只有另外三个天师的幻术我无法破解，天师之下的幻术，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