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我下去跟他们讲理！”

林至暮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下车就被许落森拖住，“让他们说吧，我不在乎。”

许落森说完将目光瞥向一边，强迫自己去看车外每一张充满敌意的脸。

林至暮只能看到许落森僵直的脖颈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他哪里是不在乎，明明是存心不让自己好过。

坐在前排的杨苦朔一言不发，连着几天他都很少说话，能看出来，许落森这颗星星要是真的陨落了，最难过的人就是他。

迫于无奈，他们只好在车内等保安来解围，保安驱赶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偏激的粉丝才肯退出去十来米左右。

他们为什么这么恨他？就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许落森冥思苦想总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下车吧，再拖下去就迟到了。”杨苦朔第一个从车上走下来，面对这种事情，还是他调解得最快。

“你们这些怪物，都去死吧！”

粉丝还在声嘶力竭的谩骂着，林至暮护在许落森的身前，冷眼看着他们。

记者会召开前，许落森失去了踪迹，林至暮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后台的一个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过就说出来，会憋坏自己的。”

许落森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是牵强的笑意，“其实我并不难过，反而觉得解脱。我只是很迷茫，不知道未来会通向何处。”

“就算事情再糟糕，未来永远都是未知的，你无法改变，但是可以去相信下一秒会更好。”

许落森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林至暮，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的繁星近在眼前，伸手可触。

“你耳朵怎么红了。”林至暮好奇的看着他的耳根，“不舒服吗？”

许落森心慌意乱的站起来，“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发布会准时开始，许落森坐在席位的最中间，他姿态从容，虽然这一场记者会无异于一场审判，但不可否认的是，许落森的确有着异于常人的稳重，16岁的少年，遇到人生的最低谷还能做到不卑不亢，实在令人钦佩。

“请问许落森先生，于7月25日下午3点左右在《青榆案》剧组发生的暴力事件，你想做出什么解释？”记者拿起了他们的长枪短炮，锁定目标。

“没有解释，我愿意向受害者道歉。”

“你为什么要出手伤人？还如此严重，警方没有介入吗？您没有年满16岁，不会追究刑事责任，所以你是抱着侥幸心犯下了错误吗？”

“我会主动承担应付的责任。”

记者问什么，许落森都招认了。杨苦朔见势不妙，想要中断记者会，被林至暮制止了。

林至暮对他说：“让他自己做决定，不要把他当成你的木偶。”

杨苦朔咬了咬牙，坐了回去。的确，他没有权利要求许落森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前行，只是这么些年的心血，他不只是在心疼自己啊！许落森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自己付出了多少，没有人比杨苦朔更清楚，许落森是彻底放弃了吗。

林至暮继续说：“我知道许落森不是普通人，他待在娱乐圈不合适，离开了对谁都好。”

“你怎么知道的？”杨苦朔错愕道。

“这个以后慢慢交待。”

台下的记者还在咄咄相逼，“许落森先生，半月前你被爆出与性感姐姐互相暧昧的消息属实吗？网传你是同性恋，如此看来，你已经是劣迹斑斑，你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吗？”

这一次轮到林至暮坐不住了，眼看着她就要冲上去跟那个满口胡言的记者大干一场，杨苦朔急忙抓住他，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许落森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他回答：“请你注意一下措辞，我与她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至于同性恋，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劣迹？你满口的偏见和谎言，不觉得羞愧吗？”

那个记者被许落森回怼得哑口无言，他们一直以为许落森不善于口舌之争，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哪怕是最软弱的人也有锋利的一面，在触及到底线之后，每个人都会鼓起勇气举起利刃维护自己的尊严，更何况，许落森从不软弱。

最后一名记者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当天杨苦朔第一次闯进房间时一个摄影师抓怕的，画面里，透过门缝可以清楚的看到许落森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长满了黑色的长毛，和一双猩红的眼睛。

“那么请问许落森先生，这一张照片，你有想要解释的吗？”记者发问。

陈旭东立刻站了起来，他抢在许落森前面说道：“这是我们剧组必须要穿戴的戏服，因为许落森扮演的许楠榆是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所以他需要带上这样的道具。”

“许落森先生，是这样吗？”记者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在许落森的身上，他们似乎料定了许落森不会撒谎，一致起来逼问道。

许落森和陈旭东对视了一眼，他不清楚陈旭东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多少，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剧组里面没有这些道具，因为早在拍摄前，豁眠修改了剧本，删除了半人半妖的设定。陈旭东明知道照片里就是许落森原本的模样，为什么要帮他圆谎？

“许落森先生，请回答！”

记者步步紧逼，甚至最后一排的粉丝激愤的朝着台上扔来了一个矿泉水瓶。林至暮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挡在了许落森的身前，矿泉水正中她的眉心。一直临危不乱的许落森，终于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站起来，关注林至暮的伤势，眼里有些压制不住的愤怒。

会场众人面面相觑，粉丝的行为固然不理智，但今天不论发生什么变故，在这群记者眼里，许落森都是犯罪者，而不是被害人。这一瓶水反倒是根导火线，接下来的一切才会更有戏剧性！

林至暮努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怒火，故作轻松的捡起地上水瓶，边问：“你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记者立刻反击：“这只是一个水瓶，许落森的暴力行为比这严重十倍！”

林至暮不怒反笑，“我记得你们记者口口声声说要就事论事，怎么到了许落森这里就行不通了呢？也好，反正我不求你们给我公道，这个会场布满了监控，要是你们在场的各位每人都朝我扔一瓶矿泉水，再跟着我去警察局登记一下，我可能光赔偿费用都能小赚一比。”

“哼，要是光赔偿就行，我们这些粉丝能拿水瓶子砸死你。”最后一排有人冷嘲热讽的说，林至暮认得他，刚才这个矿泉水瓶就是他的杰作。

林至暮眼神骤然肃穆，她掂了掂手中的水瓶，说：“但是，这点钱，我也赔得起！”

说罢，一道弧线从记者的头顶划过，刚才还在林至暮手中的水瓶已经狠狠的砸到了刚才说话的人的脸上。那名粉丝的右脸瞬间多出一条红色的印记，分外鲜明。

有人不禁讶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如此瘦弱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大的蛮力。

“你打我一下，我再还给你，我们扯平了。还想来吗？”林至暮冰冷的微笑着。

记者会最终不欢而散，陈旭东最后承担下所有的责任，正式宣布暂停《青榆案》的拍摄，许落森也说，他会退出娱乐圈。

这是杨苦朔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但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发布会结束后，他们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沉重，林至暮想要缓解一下氛围，但她不知怎么开口打破此刻的寂静。

“小林，你和卓木凡是什么关系啊？”没想到是杨苦朔先打破的宁静，他像平常一样拉家常，好像已经彻底调节了负面情绪一样，林至暮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许落森有负担。

“我是他远方侄女。”林至暮的谎话永远都是信口拈来。

“怪不得，今天你冲出去挡水瓶子的时候，让我想到了之前在葵阳的一段日子。你知道吗？在葵阳卓木凡还给许落森挡过刀子呢。说道这里，倒是有些想他了。”杨苦朔玩笑着说。

能不知道吗？那个人也是我！林至暮在心里苦笑，不知道前世是不是欠了许落森的，这辈子专门替他来抗伤害了。

“对了，车里没有外人，我就直问了，你是怎么知道许落森的身份的？卓木凡告诉你的？”

想来许落森异于常人的身体，杨苦朔一直都知情的。林至暮大约也猜到了，如今确定后还是不由的疑惑，为什么杨苦朔明知道许落森的体质易于旁人还要他走在最扎眼的地方。

“对啊，他告诉我的。因为我会一些道术，所以叔叔介绍了这一份工作给我。”

“这样啊，你老家在穷桑吗？因为你叔叔前脚辞职，你后脚就来面试了，还是他很早之前就做了辞职的打算，让你到穷桑来接替他？”

杨苦朔这只老狐狸，分明就是在试探她。确实，林至暮当时太过情急了才编了一个漏斗百出的谎，如果说前者，那杨苦朔要是接着问穷桑的一些细节信息，她说还是不说？说了许落森怕是会猜出她穿越之前和穷桑的渊源，要是不说就会直接露馅。如果回答后者，不行，后者就是一个陷阱，谁会吃饱了没事做，特地跑到穷桑来交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