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问秋

林至暮隐忍着泪水,嘴角抽搐着不让自己苦出声音来,“你们好好保重。”

说完,她便捂着嘴夺门而出。

林至暮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只觉得天高地阔,她一个人孤独的立在其中,狼狈极了。许落森消失了,归尘道人也离开了,就连她的父母也放弃了她。

离开了父母,天地再大,也没有归宿啊。

茫茫沙漠中,许落森和鹤野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夜,依旧没有看到问秋的身影,也不知道归尘道人这一次到底靠不靠谱,总之他一个响指来去自如,每天都是在五湖四海花天酒地一番才回来看看许落森和鹤野这两个可怜孩子,问问事情有没有新的进展,就像老板定期的视察一样。

“还没出现吗?这死鬼。”归尘道人醉醺醺的从门外走进来。

许落森摇头,并看向地上躺着的老人,“这个人也一直没有醒来。”

“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归尘道人冷笑一声,将那老人的身体踢到一边,“有时候幻术还真是个好东西,但凡一个坏事做尽的人,还有一丝丝良心,都有办法让他尝透摧心剖肝的痛,而幻术就能很有效的放大这种痛苦,让人生不如死。”

“你也会幻术?”

“林至暮是我徒弟,我都不会,她怎么学?”

鹤野道:“我还以为林至暮的幻术是和夏三思学的。”

“夏三思也是我的徒弟。”归尘道人不以为意道。

“但夏三思也是灵丹青的徒弟不是吗?”鹤野接着说,无意中提到了灵丹青,事后鹤野才想起来,连忙看了一下许落森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

“这两天我那么老是听到这个名字啊,不想再听了,换个别的说。”

鹤野想了想,果真换了个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等他出现。”

“他要是一直不出现呢?”

归尘道人望着天,又有叹了一口气,“这老头最怕麻烦,我估计,他是在拖延时间。”

许落森眉头一皱,“他算出我们有求于他,和两年后的劫数有关,所以他才迟迟不肯露面?”

“没有两年了,只有一年多了。”

归尘道人笑着摇头,翻手变出一只酒杯,“我本想装装样子就好,既然他不肯乖乖上当,我就只好化繁为简了。”

“又喝酒?”鹤野困惑的盯着归尘道人的一举一动,显然他就是喝多了,跑过来撒酒疯的。

“不喝酒,我今天是去做正是的,我今天请一个人喝了一杯酒,然后我把酒杯带回来了。”归尘道人一番话好像点通了鹤野,他刚要说话,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带回来了又能怎样?”许落森问。

归尘道人的手指突然发力,酒杯在归尘道人的手中突然碎成一盘晶莹剔透的沙,沙尘环绕之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瞬间在他们出现在眼前。

这个人是樊启明!许落森一眼就认了出来,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看樊启明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遭的一切,有转过头来回审视着他们三人,“我刚才不应该在电梯里吗?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惑踪之术,鹤野就是这样被归尘道人抓过来的。在归尘道人道人拿出酒杯的那一刻,鹤野就隐约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只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鹤野实在难启于齿。

“你好,想必你已经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了,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亲自劝劝你的爸爸,让他不要在做缩头乌龟。”归尘道人摇摇晃晃的指着樊启明的鼻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樊启明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眼睛后面藏着鲜为人知的老练和果决。

许落森直入主题,“你是问秋的儿子吧,我们想借助你的关系,找到问秋。”

听到问秋的名字,樊启明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冷酷,他突然不近人情的语气说道:“你认识,识相的赶紧放我离开。”

“听鹤野说你很不好惹啊,我这个人呢,没别的缺点,就是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情,今天,我就要和你一绝高下。”归尘道人就快把手伸到樊启明脸上去了,要不是许落森和鹤野在一旁拦住他,还不知道他借着酒疯要对樊启明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许落森将归尘道人挡在身后,严肃的对樊启明说:“我们知道你是问秋的儿子,也有很多证明可以指向你也早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所以你就如实说了吧,我身后这个,他不是在发酒疯,他是真的很疯狂。”

樊启明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睛,质疑,“你在炸我?”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樊冬笙的亲身儿子,所以在十一年前,你窜通了一个无头怨魂,你想让他帮你蛊惑樊冬笙,去签订一份有利于你的遗书对吗?”

“你知道那个断头怨鬼?”樊启明像是小看了许落森一般,突然之间对他刮目相看起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樊启明刚问完,归尘道人突然推开许落森,凭空拿出一把刀,往樊启明的脖子上切过去,狠厉果断,让人毫无防备。

归尘道人的这一举动,任谁都没有料到,许落森和鹤野连忙将归尘道人堵在身后,连忙查看樊启明的状况。

“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樊启明瞬间被恐惧填补了眼神,妖的伤口是很难愈合的,归尘道人在他脖子上割下一刀,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啊。

正是这时,远处的黄沙突然被大风卷起三米多高,正像个巨人一样气势汹汹往许落森这边而来。

“不就是让我帮个忙吗?何必将小一辈扯进来。”声音自天边而来,许落森猜测,或许问秋就要出现了。

归尘道人扔掉刀,出门迎接,过不久后,黑夜里果然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男人穿着明国时期的衣服,站在风沙中,显得整个人挺拔而单薄。

“为什么不肯出现?”归尘道人直说。

“没有为什么,世界动乱,赊刀人的存在才有意义,我只是不想每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呆这里,我也乐得清静,久而久之便怎么想再出山了。不知道不良道人找在下何事啊?”

“何来大事小事,亏得你曾在佛门授过教。”归尘道人讽刺道,紧接着他回头看着屋内站着的三个轻年,其中樊启明正怔怔的盯着问秋,眼眶逐渐湿润。

问秋有些不敢看樊启明,总是刻意的回避着他的目光,他不太自在的将归尘道人拉到一边,“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屋内一个是我血亲之子,另外两个同出而异体,都活不过两年,你难不成还想让我帮他们逆天改命不成?”

“逆天改命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来找你谈合作的。”此刻的归尘道人再不似刚才那样吊儿郎当了,他一脸肃穆的说,“你的儿子半妖,他也知道自己是半妖了,不知道你狠不狠的下心,替你儿子算一卦?算了,我知道你不敢,我所以我替你算过了,他的卦象是,活不过今年,今年还剩几天,你自己算一算。”

问秋瞳孔骤然放大,“怎么可能,就算他是半妖,也是我与奈雪的孩子,不该这么脆弱才对啊!”

“你儿子似乎早就找人窥算过自己的一生了,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寻找羽渊和柩空,完全都是未来自保。”

“你到底想说什么?”问秋不耐烦的问。

“没什么,我们不要再外面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了,被三个小辈误以为除了什么大事,得让他们多提心吊胆啊。”

六人围着一团无明火坐成一个圈,他们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万千的话要问,但是一张开口,又不知道到底要问什么。

“问秋,你给他们小一辈讲一个故事,活跃一下气氛。”归尘道人提了一个意见。

樊启明虽然自己知道了自己身世,但他和问秋从未打过照面,也从未走进过彼此的生活,与他们而言,他们是这世界上最近亲的陌生人。

为了缓解尴尬,问秋同意了归尘道人的建议,他喝了一杯酒,打开了话匣子,“在一百来年前,我有缘结识了一个画家,那个画家很有见地,是一个颇具才华的人,不过他的画作总是遭人嘲笑,且无人问津的,那画家撩倒了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有人能够欣赏他的作品,我为他感到惋惜,于是悄悄和他算了一挂,最后我向他赊刀,并留下一句预言,只要他舍得死,他的画作变回被世人称颂。”

“然后呢?”鹤野听得入了迷。

“然后,当晚他就真的自杀了。”

“怎么会这样?”许落森不解的皱着眉毛。

问秋痴笑一声,继续道:“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