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破局
“怎样?”许落森问。
“喜欢堵上一切,去执念着一件事情。”
归尘道人举起酒杯,话里有话的说:“不仅仅是人,妖也是。”
鹤野瞥了许落森一眼,苦涩一笑,“不仅仅是妖,半妖也是。”
“哎。”问秋轻轻叹了口气,“画家因为自杀,在冥府受了五百年酷刑,再入轮回道时,他还是没有放弃执念,心心念念还想要再带着记忆去一趟人界,去看看他上一辈子留下的画作有没有流传百世。”
鹤野说:“冥府没有人敢私自放他回阳界吧。”
“不,还真有这么一个没规没矩的夜游神,私自带他回了一次人界,只不过画家回到人界后,所看到的一切令他大失所望。”
“他没有名留百世?”樊启明也不由自主的问道。
问秋还是摇头,“他死后,他的画作被奉为了神作,流传至今,起初他欣喜万千,因为他的画作被拿到全国展览,有一些卖出了惊人的高价。”
“还不知足?”樊启明冷笑着摇头。
“他失望的并不是这些,他看到当世人为了一己私心得到这些画,个个争得头破血流,他盯着那些他费尽心血创作出来的作品,曾经在他眼中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纯净,可是过了五百年,再去品他自己画的那些画,就像一只只磨牙允血的魔鬼,里面埋了多少条人命,谁又知道呢?这不是他作画的初心,那些一心想要得到画的人,也并非他的伯乐,换个角度看,他的画依旧无人问津。”
许落森似乎听懂了问秋的故事,埋着头,只留下沉默。
鹤野接着问:“后来画家的结局,怎样?”
“说来,那夜游神也是可怜,他出于好心私自放画家最后去人世间看一眼,最后画家却不顾冥府的规矩,将他自己的画烧的一张不剩。画家被冥府七根钢枪打散了魂魄,那夜游神也被牵连贬了职。”
鹤野:“这么说,那夜游神也算有情有义。”
樊启明轻笑道:“为愚蠢的人买单的人也聪明不到哪里。”
归尘道人握酒瓶子的手指了指问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突然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每个人的反应都变得微妙起来,特别是樊启明和问秋,问秋起初愁云不展,调解了一会儿,也算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念在我们相交一场,你就直说了吧,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他。”问秋直截了当的问归尘道人。
“可别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现在也没想把他如何,不过你儿子实在不是省油的灯,你该考虑的是,如何教育他,不要让他以后玩什么小把戏,撞在我的手里。”
归尘道人的言外之意鹤野和许落森都听明白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局非常迷乱,入局之人多之又多,只是大多都像樊启明一样,他们喜欢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能够站在高处,妄想动动手指就能摆布别人,殊不知早已被别人所摆布。
问秋深深的看了樊启明一眼,虽说他们之间很难看出有血缘的羁绊,但任谁也能感觉出问秋还是在意樊启明的。
樊启明就不同了,他被归尘道人施术带到这里时,只在问秋出现时正眼看过他,自此以后,他便一直表情冷冽,漠不关心的盯着别处。
“好吧,就当你卖了我一个面子,你把他放了,我替你做事。你也不用跟我装了,我大概也能算出个缘由来,是为你了那小徒弟吧。”问秋也是一个明人不说暗的主,他扬了扬身上的沙尘,眉眼间出了奇的利落。
“早知道你一直在装傻。”归尘道人也站起来,“事情呢,也没有那么麻烦,我徒弟大劫到了,我需要你规避一些风险,我不向你赊刀,我这个人不赊东西,只明着抢。”
“瞧你说得多骄傲。”鹤野吐槽道。
“可以,但我向来也不做亏本的买卖,我这次帮了你,你也得帮他渡劫。”问秋眼神示意的看向樊启明。
“如果真是按买卖算,那岂不是让我亏?你儿子可是半妖,我怎么可能保得住?”
“半妖”二字刺痛了很多人,许落森一直安静得犹如一个隐形人,这一次反倒是向来沉稳桀骜的樊启明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站起来,目光三分怨气的怒视着问秋,压低着嗓子道:“我不要你怜悯我,既然你不想要我,那我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又何必现在假惺惺的来这一套父子情深?”
归尘道人打断他们,“吵架回家关起门来自己吵,现在只谈公事。”
问秋逃避的将目光从樊启明的怨怼里抽离出来,看向归尘道人,“我说一不二,你是知道的,我就这一个要求,我不求你舍身忘死的保住他性命,只需尽力即可,你答应了,我便与你合作。”
“成交。”归尘道人爽快的将酒瓶子递给问秋,问秋接过,一饮而尽。
“这芸芸众生,我居然最信得过你。”问秋苦涩的笑道。
归尘道人见酒瓶子见了底,无奈的抿了抿嘴,“那就启程吧。”
院子里空荡荡的,自从陈俊毅死后,他的别墅再也无人问津,豁眠和扶余再也没有踏足过半步,陈俊毅的父母也很快将他的遗体接到了内陆,穷桑除了这套人去楼空的房子,再没有了陈俊毅的半分来过的痕迹。
林至暮抚摸着被雨淋过的烧烤架,心中百味杂陈。
十一年前,也是在这里,当时的林至暮想要去千岁崖找到自己穿越的真相,是许落森和豁眠站出来要陪她一起冒险,当时还有扶余、卓木凡和陈俊毅,陈俊毅是其中唯一的凡胎肉体,他从了解玄门到接受玄门,不过短短几天,便有了和他们一起赴险的勇气。
“来了。”风七走黑暗中走出来。
“嗯。”
“我点了凝骨香,不用多久,陈俊毅就会寻着这个味道来找你。”
林至暮望着灰暗得没有一丝光彩的天空,“我居然有点怯场了,你看今天连月亮都没有。”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消息,要听吗?”
“嗯。”
风七看着提不起一点儿精神的林至暮,叹了口气继续说:“昨天樊氏集团的董事长突然消失了,消失前他电脑里面还有一条编辑好了但是未发送的消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怕是我师父做的,无所谓了,总之他们从未把我当作一个能并肩作战的人。”
听着林至暮的抱怨,风七了然的笑道:“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前两天听你的故事里,十一年前在羽渊,你不也是把他们推开,自己跳下了羽渊吗?”
“我那是为了就他们。”
“说到底,你也没有给他们一个跟你并肩作战的机会啊,既然是朋友、亲人,又是什么不可以一起面对的呢?”
林至暮语咽,一时间恍然觉悟,神色便更加不能自持的自责和懊悔起来。
“一切都可以换为思考的,但就算是换为思考,你或许都很难体会十一年前他们看着你跳下羽渊的心境,正如你此刻很难体会他们为了保护你,挡在你的身前一样。”
林至暮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难以自控的抽泣起来。她不是爱哭的人,自从许落森失踪后,重击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来,尽管她觉得自己英勇强大,也终是扛不住了。
“师父?”
林至暮像被电击了一般,身体突然僵硬。
“师父......”
是他!是他的声音。林至暮泪眼滂沱的抬起头,陈俊毅果然就站在她眼前,只不过他此刻是透明的,虚无缥缈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
不变的是,他仍旧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的笑容。
“师父最近还好吗?”陈俊毅走上前,想要帮林至暮擦掉脸上的泪痕,却总是在碰到她的瞬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神色渐渐暗淡下来,随即有展颜笑道,“第一次看师父哭,这才感觉到师父的确是个女孩子。”
林至暮知道陈俊毅是想逗她开心,但越是这样,她越是笑不出来。
待她调整好情绪,她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替你办到。”
陈俊毅认认真真的想了很久,摇摇头,“我这一生荣华富贵,要钱有钱,要乐子有乐子,要名声有名声......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况且我还有你们这一帮狐朋狗友,值了。没什么觉得遗憾的,如果说有什么放心不下,就是怕你们没了我,会被别人欺负。”
林至暮破鼻而笑,“这世上,谁敢欺负姑奶奶我啊。”
“那就好。”陈俊毅目光突然温和起来,他微笑着盯着林至暮,目光温柔得就像月色一般。
“对了,你怎么回事,不就是救个人吗?你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卷进去?是不是有人害了你,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陈俊毅皱起眉头,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说到这里,我正担心的就是这个,刚才见到你太开心,一直忘了说。那天,我去救人的时候,不是自己沉下去的,是有拽住了我的脚,我慌乱之下透过浑浊的海水隐约看到了那个人。”
“是谁?”林至暮迫不及待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