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眼前一片狼藉，这是一场战争的消耗品。

林至暮和归尘道人第一个进门，只见门窗破碎的，家里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客厅里空无一人，林绍恩倒下的地方也只剩下一些依稀可以辨别的血迹。

应该夏三思将林绍恩带走了，林至暮这样想。

归尘道人也不急不慢的走到餐桌前，将还没有打翻的酒挑拣了出来，又找了一个干净的杯子，自己坐下来，悠哉起来。

许落森进门口便开始下意识的清扫卫生，导致跟在身后的豁眠和鹤野也情不自禁的动起手来。

“夏姐呢？”林至暮问归尘道人。

“会回来的，今天是团圆夜。”归尘道人依旧喝着酒，并不着急。

林至暮原本也是不着急的，但是她突然看到了地板上有一块被灼烧的痕迹，泛着淡淡的蓝光，她听夏三思讲过，这是囚魄留下的灼痕，偷走囚魄的贼来过了！

归尘道人仿佛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掐指一算，脸色微变，“有变故。”

话刚说完，夏三思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原来她没有离开，看样子也没有受伤，林至暮总算放下了一口气，但归尘道人却愁眉不展的盯着夏三思的一举一动。

“你在就好。”林至暮动了动嘴巴，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窘迫的抿了抿嘴，继续说，“欢迎回家。”

夏三思毫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最后一双尖锐的目光移到了许落森身上，林至暮瞳孔骤然放大，她认得这个眼神，夏三思这是对许落森下了杀心！

为什么？林至暮还来不及刨根问由，夏三思凭空变出两把弯刀，已经杀了过去。

“夏姐，住手！”

林至暮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但还是不及夏三思快，好在许落森的反应也相当灵敏，他迅速的跳到一边，轻松的夺过了夏三思的绝命一击。

可夏三思就像中了魔一般，提起刀重新锁定目标，冲着许落森砍过去，这一次被林至暮预判了走位，生生抗下了夏三思的这波伤害。

见林至暮受伤了，夏三思才算恢复些许理智，“你做什么？让开！”

“我才要问你在做什么！”林至暮咆哮道，这些日子真的是够折腾了，为什么夏三思还要不断的给她制造更大的麻烦呢。

许落森见到林至暮受伤，也顾不得靠上去会被夏三思趁机肢解的危险，将林至暮护在怀中，他宁着眉头，神色中有些微怒，他质问夏三思，“我到底哪里让你这儿不如意了？你要这么讨厌我？”

“我为什么讨厌你，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自从你从纳漠回来，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你早就想起来，你现在是许楠榆！”

夏三思的一番话惊到了在场当所有人，除了归尘道人。

听到这句话的林至暮，忍不住在许落森的怀中打了一个寒颤，她突然无比心虚的推开许落森，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敢顺着夏三思的话往下细想，因为细思极恐。

许落森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没有藏好，只觉得夏三思看他时犀利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说法。

“你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的样子？你留在林至暮身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复仇吗？”夏三思咄咄相逼。

许落森不解的皱眉，“我为什么要复仇？”

“当然是，你觉得灵丹青负了你，而林至暮就是灵丹青。”夏三思走过去，提起许落森的衣领，表情凶狠，“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分明想起来，却并不告诉任何人？”

“你能讲道理吗？”许落森掰开夏三思的手，并不示弱。

林至暮依旧不敢看许落森，她甚至害怕听到许落森和夏三思的对话。

鹤野突然走过来，横在许落森和夏三思之间，他眼神示意夏三思不要轻举妄动，“这件事情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不着急。”

豁眠和扶余在一旁看傻了眼，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讲一句公道话，毕竟以许落森和林至暮现在的关系，这理应算是家务事。

夏三思推开好心劝阻的鹤野，“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很着急，没有时间废话。”

这一次，夏三思直直走到林至暮跟前，先是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并无大碍后，才逼着她面对现在的局面，“如果你愿意继续相信他，我绝不反对你们继续在一起，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摆在你眼前，让你来做决定。”

林至暮很少看到这么严肃的夏三思，不禁也认真的看着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三思偏头，“出来吧。”

夏三思刚才走出来的房间，杨苦朔推着四肢僵硬的林绍恩走出来。许落森与杨苦朔对视的瞬间，两人的表情都不约而同的微妙起来。

其实数年来的相处和陪伴，许落森和杨苦朔早已经如同亲人一般，此刻立场敌对，两方为了减轻背叛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纷纷戴上了“我无所谓”、“我已看淡”的面具。

“真的是你。”豁眠和扶余皆露出了痛恨和失望的表情。

杨苦朔笑了笑，“是我又怎么了，让你们失望了？”

林至暮敏锐的关注着许落森的情绪波动，他越是表现得风轻云淡，林至暮就越觉得揪心。

“我们把你当朋友！”扶余怒吼。

“朋友？”杨苦朔有些戏谑的刻意提高音调，“但是你们最好的朋友，陈俊毅......就是被我杀的。”

许落森的双瞳震了震，他克制不住愤怒的问：“为什么？”

“都是利用而已，之前我利用他活着，后来我利用他死了，对你们也是，一切都是我布局中的一部分而已。”

“我......又是那一部分呢？”许落森声音开始颤抖，“试验品......还是容器？”

“容器。”杨苦朔回答得果断。

许落森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突然笑了起来，“早些时候就可以处理我了吧，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以前是我自视甚高，我以为我能掌控全局，但是我发现我错了，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变数，我已错过了很多次机会，这一次，是我最后的机会。”

林至暮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杨苦朔笑而不答，反而是坐在餐桌上酒足饭饱后的归尘道人站起来，代替杨苦朔补充道：“当然是挖空藏在许落森身体里的灵识，然后将囚魄中大魔王墨寐的身体引导进去。”

林至暮转过头问夏三思，“就这样？你把许落森卖给他了？为什么？”

这一次，轮到夏三思躲避林至暮的眼神了。

“故事发展到这一步，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鹤野突然打断林至暮的话，对夏三思说，“你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什么做什么的？”

“等等！”林至暮抬手，眼神中的失望渐渐笼罩成阴霾，将林至暮整个吞噬，她质问夏三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和鹤野是一伙的？还是说，你压根和魔道僧就是一伙的？”

“都到了今天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鹤野摊开双手，“坦白吧，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林至暮看向夏三思的眼神逐渐变得陌生，为什么事情最终会演变成这样？最信任的最后居然一直在欺骗自己？

夏三思淡淡的看了鹤野一眼，神情中不乏有些挣扎的痕迹。

鹤野察觉出了夏三思的犹豫不决，随即询问：“你的顾忌是什么？是林绍恩吗？当年你私自从囚魄中取残灵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若还是执念于此，就会忘了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归尘道人在一旁渐渐沉的脸色，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杨苦朔的身后，突然钳制住他的脖子，在一旁看戏的杨苦朔根本没有留意到归尘道人的行动，被他恰住脖子后，他瞬间难以呼吸的呼救起来。

“终究是一具肉身而已。”归尘道人嘲讽的笑道，“一具肉身，但是养了肥胆，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吗？不要动我身边的人，否则，你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夏三思瞬间激动的站起来，想要制止杨苦朔的一举一动，“师父，不要！他身体里有黎生的影子和灵识！”

林至暮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夏三思，刚才的她还沉浸在鹤野的说教中，下一秒就因为归尘道人的举动声嘶力竭。

“黎生又如何，我杀他又不止一次了。”归尘道人昂着头，心高气傲中还带着些许酸醋的味道。

“所以这一次，我绝不会原谅你。”夏三思的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像是在开玩笑。

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应该也不难猜出，归尘道人和夏三思之间有过一段情，只不过那时候哦的归尘道人一心系在了得到成仙、位列仙班上，他在修仙和夏三思之间早已做出了选择。

千年前，夏三思虽然还不懂何为情爱，却已经体会过被抛弃的滋味，年幼无知的她颓废了许久，那是她人生中仅有的低谷，好在那一段时间，有当年玄盟盟主黎生的精心照料，她得以从阴霾中走出来。

怎知，早已做出抉择的归尘道人半路反悔，弃了仙道，回家后却发现，自己的狐狸早就不见了。